节气||立夏
四月的最末一天是这段日子的分界。
你说是暮春,倒也是,已然喧闹的春花你环视还有谁在?
许是冬日漫长,腻了那些单调的灰白,伸长脖子去看,仿佛接站,频频地看着火车的方向。一次次,好像终于进了饭店点了餐,原本没念想吃饭,在收起菜单的一瞬突然饿了。急不可耐,几个小碟的赠送小菜有意无意间几筷子端详间就见了底,无聊又仔细看小碟里余下的蒜末、糖粒儿。总算盼来第一道菜,细细品尝,饶有兴致。接着一股脑地上菜,甚至赠品不少,不但嘴巴没来得及尝,看都不曾看过,一层层摞起来。
谷雨就如同这盛宴。
立春就是翘首期盼,以为清明就来了,谁想到今年节气晚,可谷雨后,就像一列前期晚点的绿皮火车,呜呜呜呼啸着抢时间。
你瞧,早春的地上的花趁着树叶萌发前占了日光吗?怎么就没啦?不知道是阴晴不定的天气驱赶了早春的蔷薇科家的姐姐妹妹,还是它们自己太匆匆?转眼一个个走马灯般随风而逝,现在的山荆子和水榆花楸的花瓣被一片一片扯着,像个为情所恼的小姑娘。
可不是就暮春了吗!满眼或浓或淡的绿,在北陵你能找到的那高大的树,黄檗的叶稚嫩,携着低调的花苞还没开,而属于五月的甜香甜香的洋槐花叶片还没遮住苍劲的枝干,一串串的花米受阳光眷顾的已然露了白,藏不住的甜香也就在这一两天。
你看,天空,蓝下有明亮的日光,深深浅浅的绿还小还斑驳,仰头,有大片的耀眼的光。之前是天蓝里的颤抖的幼叶,之后会有斑驳的光影洒下,而现在,只一墙似的丁香,洋溢着香气。
相较于空中的绿色的安静滋养,林间小径慢慢被卫矛和稠李幼树不动声色地伸出嫩叶封锁起来,面对张扬的枝叶不由地犹豫,还是选条宽点儿的小路吧,假以时日植物悄无声息地模糊了那些痕迹。
四月末北风又转身来搅局,瑟瑟发抖,不知道它们躲在哪里?倒数第二天的雨,整整一个下午,一点都不奇怪,去年的月末还携来了雪,覆盖在绿色的草地上。
而进入五月,西南风虽微凉,暖烘烘的日光,在流云恣肆于刚洗过的蓝天里,不由地想躺在草地上,埋在荠的果子里,随流云,乘凉风,远处的喧嚣愈来愈远,渐渐模糊,在午后的温热中恍惚。
而草地上是热闹的。
早春的那些春草热烈地挽着手进入果期,在料峭的早春里的第一代,它们有了希望。另一边,在四月的倒数第二天结束了战战兢兢,无比惬意地进入五月的情绪稳定期,心情愉悦地二代生活。所以,草地上那些荠、附地菜、独行菜和诸葛菜、白屈菜、紫花地丁、夏至草,它们兴高采烈。
而运河河堤上的苦菜,肥腻腻的日光如同一颗火种瞬间点燃了一片花海!清晨,当第一道光线落在一朵黄色的苦菜花的睡眼上,好像星火燎原,蔓延,睁开惺忪睡眼。
没有风,没有哗哗喧闹的杨树叶,那实在是太严肃啦!况且,榆树的一串串小钱钱开始沙沙地在路上急急地打旋儿,杨絮虽然飘扬,柳树还没准备好呢。没大风怎么行,太阳肥腻腻的,脑袋像单车的车座一样晒得晕,微凉的西南风好在。
随风的丁香的香气在黄昏中蔓延,情不自禁地深深地吸着,那闻香而才想起的细细密密的花,花冠已然憔悴。
今天,云,好兴致,变换着身形。在云天里,燕子时而呢喃时而尖厉,昨天还不曾有这么大群,属于这片的燕子回来了。它们在下午的云里直欢庆到黄昏,好像在暴风雨中的海燕,就像那天清晨刚回到北陵的燕子一样兴奋。
一方池塘,夜色笼罩。
风迎面扑来,西天灯光上面的星一闪,微微抬头,任微凉的风从耳畔呼呼而过,那颗参宿四一眨不眨地盯着,稚嫩的杨树叶子哗哗地响,河岸边的路灯灯光光顾着不住颤抖的涟漪,躲在角落里的蛙借着夜色渐浓,胆子大起来,鼓噪着,此起彼伏,水面上空突然窜出来两只蝙蝠,在头顶挑衅,毫无预兆地又消失,跟不上它的轨迹。
让我想起行走在丹东的山林小路上,一只胡蜂突然俯冲到我面前,悬停,直直地盯着我,好像一架轰炸机飞行员隔着舷窗审视我,我被逼停,好像过了许久,可能觉得我没敌意,拧身哄地飞远了,不由地哈哈大笑,都没看清那“头盔”后的脸。
而山里是没黄昏的,仿佛夜幕突然降临,那黄昏是布谷鸟、野鸡的悠长而模糊的声音。山崖间的迎红杜鹃想也落了,我喜欢它长短不一的雄蕊,那花药像两只眼睛,两只神态各异的眼睛,好像《唐宫夜宴》里的侍女。温暖的夜幕下容易胡思乱想,该回去啦!对了,它的花粉是灰色的,在日光里花瓣如纱如绢。
远处篮球场的孩子们正兴奋,转身,北斗星在树梢,还有亮晶晶的大角星,这阵子很容易守到它们,也是因为温度宜人吧?初夏的夜就这样静谧地开始。
斗指东南,维为立夏。初夏,一切都刚刚好。
明日,立夏!五月,甜香甜香的!